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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凯歌访谈

陈凯歌访谈

人物PORTRAIT=P陈凯歌=C谈新片

是对一个美好时代的追想和崇敬

艺术是青鸟啊,你抓不到它

P:你是在妈妈朗读唐诗的声音中长大的,选择唐朝背景的《妖猫传》,是否与此有关?

C:我爹妈吧,某种程度上算读书人,旧家庭,尤其我母亲是旧家庭出身,所以规矩大,也有一点旧学的修养。所以我母亲对我就有点影响,诗词歌赋这点事,教我认点字什么之类的,但是没那么严重,就是没到说,哎哟,这人,说陈凯歌就熟读唐诗,到这种程度我觉得也不至于,也没有。

但是你要说这个时间过去这么多年,说你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受点唐诗的熏陶,于是你今天就拍了《妖猫传》,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必然的联系。

P:算是从小有个盛唐情结的种子。

C:我始终是觉着中国的文字之可贵,中国的文学之伟大,衡量一个时代究竟是否是一个好的时代,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它的文学是否昌盛。你看全唐诗,一两万诗人,皇帝本人都是诗人,在这种时代,我自己认为它必定是一个比较开明的时代。唐诗的确是对我幼年的成长经历(有影响),人家老问我说这个唐诗怎么好,我说呢,唐诗总有在某一个瞬间和你的人生际遇相撞的时刻。

P:所以这次拍唐代的故事会是你心目中特别美好朝代的一个想象吗?

C:咱们今天不是老说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,有这词儿吧,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,复兴,是复兴到哪儿去啊?复兴到唐去,我自己是这么认为。

在唐这个时代里头有这么多的诗人七嘴八舌,才出现了这么些难以忘怀的伟大诗篇,不得了,什么叫文化瑰宝,一定是这样。

同样的,我觉得唐是中国历史上最重文化的一个时代,这个感悟呢,也是从我们现实的状况中来的,我们其实一直都感觉到说经济发展了,其实文化要与之同步才行。所以肯定地说,要拍这么一部电影,其中包含着我个人对于唐这样一个时代的某种程度的追想、崇敬,这个是肯定的。

P:但现在没什么人读诗了,大家都不谈论这个了,从电影来说,会不会是一种冒险?

C:怎么说呢,我从拍第一部电影就冒险,我拍第一部电影,当时有非常非常有名的电影评论家,很尊重的前辈,看了《黄土地》之后说,电影能这么拍吗?

但是后来有旁边的一些人,接近这位老先生的人说,您再看一遍,你换一个眼光,换一个角度去看,你看看你能不能接受它。它从来就不是一个以传统的叙事方式拍摄的电影。后来这位老先生跟我有过一次交谈,提及《黄土地》的时候非常感慨,就说原来电影在尝试各种不同风格的情况之下,可以有这样的诗意体现出来。其实我觉得在我拍《黄土地》的时候,有沉郁之气。

这个沉郁之气是伴随我整个10年的成长经历在文革中间,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,其实说老实话,是对土地、对生活在这个土地上的人群、对自身、对世界的很多很多的怀疑,很多很多的疑问,最终表现在《黄土地》里头。

那我后来越拍,就每一次都要给自己出一个新的课题,每一次都要做一个说我要拍不太一样的电影,跟前边有变化的电影,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每一次都变成了冒险。这个冒险,所以我刚才讲到,我说倘若我是为米折腰,我肯定不这么做;如果我是精于算计,我也不这么做。其实更多的所谓热爱的单纯,就是从这儿发生的,他要去切实地感受,就像一个恋情,这个恋情是无条件的,恋情一旦被条件所束缚的时候,这个恋情就变质了,它一定就变质了。

所以我父亲小时候老跟我说艺术是青鸟啊,你抓不到手里,你抓到了它就死了,一定是永远在向往中,它才会有它自己的魅力。